【原文】

5．凡为轮，行泽者欲杼〔1〕，行山者欲侔〔2〕。杼以行泽，则是刀以割涂也，是故涂不附〔3〕；侔以行山，则是抟以行石也，是故轮虽敝，不甐于凿〔4〕。凡揉牙，外不廉，而内不挫，旁不肿〔5〕，谓之用火之善。是故规之以视其圜也，萭之以视其匡也〔6〕，县之以视其幅之直也〔7〕，水之以视其平沉之均也〔8〕，量其薮以黍以视其同也〔9〕，权之以视其轻重之侔也〔10〕。故可规、可萭、可水、可县、可量、可权也，谓之国工〔11〕。

【注释】

〔1〕杼（zhù）：削薄，削尖。此谓削薄轮牙的著地一面。郑《注》曰：“谓削薄其践地者。”郑珍曰：“泽地多涂（泥），山地多石，故行泽之轮须削牙如杼，使不为涂所著；行山之轮须牙上下等，使不为石所伤。”

〔2〕侔：相等。此谓轮牙著地一面与插入辐条一面厚度相等。郑《注》曰：“上下等。”

〔3〕涂：泥，泥巴。

〔4〕“侔以行山”四句：抟，圜。原误作“搏”，据阮校改。郑《注》曰：“抟，圜厚也。”甐（lìn），破敝，松动，损坏。郑《注》曰：“亦敝也。以轮之厚，石虽啮之，不能敝其凿旁使之动也。”

〔5〕“外不廉”三句：外，指轮牙著地一面。内，指轮牙的插辐一面。廉，断裂。郑《注》曰：“廉，绝也。挫，折也。肿，瘣也。”按，瘣（huì），《说文》曰：“病也。……一曰肿旁出也。”王宗涑曰：“凡煣木使屈，火皆在内。火力不匀，则外或理伤而断绝，内或焦灼而挫损，旁或暴裂而壅肿，故煣牙必除此三者，始为善于用火。”《说文》曰：“熑，火煣车网绝也。从火兼声，《周礼》曰：‘煣牙，外不熑。’”阮校以为，“廉本作熑。”

〔6〕“是故规之以视其圜”二句：规，圆规。萭（jǔ），通“矩”，木匠所用的曲尺。此谓以曲尺测量，观察车轮中辐与牙相交处是否呈直角。一说，萭，又称“萭蒌”，检验轮圈两侧是否平整的专用工具，与轮等大，圆形。江永曰：“凑合诸木成牙，恐其匡枉不平正，故须以萭蒌运之，视其稍有枉处，则削而正之耳。……余见造车者，用木架作一圆，与轮同大，轮与之并立而运之，此正古人用萭蒌之法也。”匡，弯曲，扭曲，不规整。孙诒让引郑锷曰：“萭，矩也。匡，方也。”

〔7〕县之以视其辐之直：县之，谓以悬绳检验。县，同“悬”。据郑《注》，上下辐相应而呈一直线。

〔8〕水之以视其平沉之均：按，据贾《疏》说，是将两只轮子放入水中，以“观视四畔入水均否”，利用浮力知识检验车轮的质量分布是否均匀。如果选材或制作不当，轮平面势必与水平面斜交；如果车轮四周均匀地浮出水面，说明其质量分布均匀对称，符合技术要求。

〔9〕量其薮以黍以视其同：此谓用黍测量两毂中空处，看其容积大小是否相同。黍，禾木本一年生草本植物，果实呈球形或椭圆形。古代用百黍排列，以其长度作为一尺的标准，称“黍尺”。黍也可以用来量容积。贾《疏》曰：“谓两轮俱用黍量，视其容受不同，齐同则无赢，亦无不足。”薮，据孙诒让说，此处泛指毂之中空受轴处。

〔10〕权：又称衡，天平。此谓用天平称量。按，古代天平的演变序列是：等臂天平→不等臂天平→杆秤。湖南地区楚墓出土的天平形制不大，每套砝码总重量少于两斤，这是当时楚国用它称量黄金货币的证明（参见文物编辑委员会《文物考古工作三十年》，文物出版社，1979年）。

〔11〕国工：一国中技术水平最为优秀的国家级工匠。郑《注》曰：“国之名工。”

【翻译】

凡是制作车轮，行驶在泽地的轮牙践地的一面要削得较薄，行驶在山地的轮牙的上下要厚度均等。轮牙践地的一面削薄而行驶在泽地上，简直就像用刀割泥一样，因此泥不会黏附；轮牙上下厚度均等而行驶在山地上，简直就是用厚实的轮牙行驶在山石上，所以即使轮子用坏了，也不会使凿孔两侧的牙磨损变薄而致使凿中的辐蚤、辐条松动。凡是用火烤煣牙材，能够做到朝外的一侧木材的纹理不断裂，而朝内的一侧不挫损打褶，两旁也不曝裂臃肿，这就叫做善于掌握火候。所以，造好轮子后，就用规来测量以观察轮子是否很圆，以曲尺测量以观察视车轮中辐与牙相交处是否呈直角，悬垂绳子以观察上下车辐是否对直，将轮子放到水里来测量两只轮子沉入水中的深浅是否均等，用黍米测量两毂中空处以观察其容积大小是否相同，用天平来称量两个轮子以观察其重量是否相等。因此如果制作出的轮子能够经得起圆规、曲尺、水、垂线、黍米、天平的检验，有这样技术水平的工匠就可以称之为国家级工匠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