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原文】

1．梓人为筍虡〔1〕。天下之大兽五：脂者、膏者、臝者、羽者、鳞者〔2〕。宗庙之事，脂者、膏者以为牲，臝者、羽者、鳞者以为筍虡，外骨，内骨，却行，仄行，连行，纡行〔3〕，以脰鸣者〔4〕，以注鸣者〔5〕，以旁鸣者〔6〕，以翼鸣者〔7〕，以股鸣者〔8〕，以胸鸣者〔9〕，谓之小虫之属，以为雕琢〔10〕。

【注释】

〔1〕梓人为筍虡：梓人，工匠名。梓木是优良木材，可制造器物。筍虡，古代悬挂钟、磬等乐器的支架，两旁立柱为虡，中央的横木为筍。参见《春官·典庸器》注。按，张舜徽说：“今边陲乡僻乐器之虡，其上多刻为龙虎及他兽状，其下则刻兽足以为之跗，盖古之遗制也。”筍虡采用了多重动物以及人类造型，这种器物的制作，既涉及古人的生物分类思想，又体现了当时人们的设计艺术与装饰理论。

〔2〕“天下之大兽五”句：脂者，兽类的一部分，可能指有角的家畜与野兽，如牛、羊、麋鹿等。《说文·肉部》曰：“戴角者脂。”膏者，兽类的一部分，可能指无角的家畜与野兽，如猪、熊等。《说文·肉部》曰：“无角者膏。”郑《注》曰：“脂，牛羊属。膏，豕属。臝者，谓虎豹貔螭，为兽浅毛者之属。羽，鸟属。”臝者，此指自然界的人类（苟萃华《“臝”非兽类辨》，《科学史集刊》第五期，科学出版社，1963年）。臝，同“裸”。貔螭（píchī），皆猛兽名。按，1978年湖北随县曾侯乙墓出土了六具筍虡铜人（湖北省博物馆《随县曾侯乙墓》，《文物》1979年第7期），可见《考工记》此节“臝属”确实是指人类。羽者，鸟类。鳞者，此处当特指龙。《地官·大司徒》曰：“二曰川泽，其动物宜麟物。”郑注曰：“麟物，鱼龙之属。”《梓人》下文对麟属有具体描述，曰：“小首而长，抟身而鸿，若是者谓之鳞属，以为筍。凡攫杀援噬之类，必深其爪，出其目，作其鳞之而。”郑《注》“鳞属”下曰：“鳞，龙蛇之属。”按，大兽五类，皆属于现代动物分类学上的脊椎动物。

〔3〕“外骨”至“纡行”：外骨，有坚硬甲壳的动物，如龟。内骨，鳖属。因其鳖甲四周有软骨裙边，故称。郑《注》以鳖为内骨，贾《疏》有异议，曰：“龟、鳖皆外骨，但此经外骨、内骨相对，以鳖外有肉，缘为内骨也。”姑从郑氏说。却行，退行，倒退走路。据郑《注》，螾衍（即蚰蜓）能两头行，即却行。却，退。仄行，侧行，横行，侧身走路。连行，同类连贯而行。纡行，迂曲而行。如蛇类。郑《注》曰：“外骨，龟属。内骨，蟞（鳖）属。却行，螾衍之属。仄行，蟹属。连行，鱼属。纡行，蛇属。”按，此处所记六类动物，皆不能鸣者。

〔4〕脰（dòu）鸣：指蛙类。脰，脖颈。

〔5〕注鸣：指蜥蜴类。注，通“咮（zhòu）”，鸟嘴。郑玄认为蟋蟀之类是用嘴来叫，孙诒让据《说文》改为蝾螈，即蜥蜴。姑从孙氏说。

〔6〕旁鸣：指蝉类。旁，通“膀”。谓腹侧。

〔7〕翼鸣；指金钟子（又名“发皇”）之类，其翼在甲里，其鸣实因翼的振动而发声，故曰翼鸣。

〔8〕股鸣：蚂蚱类，能以翅膀振动发音，古人误以为能用两股相摩擦而发音。股，大腿，后足脚节。

〔9〕胸鸣：郑《注》曰：“荣原属。”孙诒让说即灵龟，曰：“凡龟属，肋骨咸与外甲相属，不能张翕，故其鸣似出胸间。”按，自“以脰鸣者”至此，亦六类动物，皆能鸣者。

〔10〕以为雕琢：雕琢，雕刻，雕饰。郑《注》曰：“刻画祭器，博庶物也。”按，祭器为青铜质地。则此节所述皆为木工制作木范，木范翻出砂箱成阴模，再浇入青铜融液，铸造成形。上述各类小虫之类，都是（木范）雕刻纹饰的题材。

【翻译】

梓人制作筍虡。天下的大禽兽分五类：脂类（如牛羊），膏类（如猪），裸类（如人类），羽类（即鸟类），鳞类（如龙蛇）。宗庙祭祀，用脂类、膏类的兽作为牺牲，用裸类、羽类、鳞类的兽的形象以雕饰筍虡。骨长在体外的（如乌龟），骨长在体内的（如老鳖），可以倒行的（如蚰蜒），横行的（如螃蟹），鱼贯而行的（如鱼类），弯曲而行的（如蛇类），用脖颈发声的（如青蛙），用嘴发声的（如蝾螈），用腹侧部鸣叫的（如蝉），用翅膀振动发声的（如蚂蚱），用腿节摩擦发声的（如螽斯），用胸部发声的（如灵龟），这些都叫做小的昆虫类，用它们的形象作为祭器上的雕饰造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