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原文】

1．鲍人之事〔1〕，望而视之，欲其荼白也〔2〕；进而握之，欲其柔而滑也；卷而抟之，欲其无迆也〔3〕；视其著，欲其浅也〔4〕；察其线，欲其藏也。革欲其荼白而疾浣之，则坚〔5〕；欲其柔滑而腛脂之，则需〔6〕；引而信之，欲其直也〔7〕。信之而直，则取材正也〔8〕；信之而枉，则是一方缓、一方急也〔9〕。若苟一方缓、一方急，则及其用之也，必自其急者先裂。若苟自急者先裂，则是以博为帴也〔10〕。卷而抟之而不迆，则厚薄序也〔11〕；视其著而浅，则革信也〔12〕；察其线而藏，则虽敝不甐〔13〕。

【注释】

〔1〕鲍人之事：鲍人，负责制革的工匠。事，据贾《疏》，谓鞣制皮革。按，未经物理、化学鞣制的生皮，干燥后特别硬，但遇水软化，且易腐烂。经过一系列物理、化学加工，鞣皮剂与生皮中的蛋白质纤维结合固定，就使得动物皮变成具有多种性能、优点的革。鞣革即为将生皮加工成革的工艺过程。

〔2〕荼白：与茅草的花一样白。荼，茅草、芦之类所开的白花。夏天开花者称白茅，秋天开花者称菅茅。

〔3〕“卷而抟之”二句：抟，《注疏》本原误作“搏”，据阮校改。抟，本指把散碎物捏聚成团。此处卷束、卷紧义。迆，斜出。

〔4〕“视其著”二句：此谓把一片皮革缝合到另一张皮革上，要尽量伸张皮革使变薄，则缝合处就浅而不厚。著，两革边缘的缝合处。郑司农曰：“谓郭韦革之札入韦革，浅缘其边也。”郭，通“廓”，张也。江永曰：“言缝合两皮相著之处，欲浅狭。”

〔5〕“革欲其荼白”二句：浣，洗涤。按，制革生产必须经过准备、鞣制、整理三个过程。准备工序，要将生皮或干板皮洗清、浸水，以除去泥沙污物。刮去附在皮上的油脂、烂肉，浸泡在石灰水中让皮上的生胶纤维适当膨胀。除去表皮、鬃毛，使得皮面洁白而富有弹性。用酸类来中和渗入皮里的碱性石灰水。但入水太久，则会损伤皮革的坚韧性，要快速洗涤。故曰“革欲其荼白而疾浣之”。鞣制工序，是将矿物质与生皮放在一起，不断翻动，使鞣料渗透进生皮，与皮的蛋白质纤维结合固定，变成一种不溶于水的物质，故曰“则坚”。整理过程，即对鞣制好的皮革稍事整理，上油、鞣软，以备使用。

〔6〕“欲其柔滑”二句：腛（wò），厚。郑司农曰：“谓厚脂之，韦革柔需（软）。”需，当作“耎”。耎，同“软”，柔软。按，此指制革生产的整理工序中上油、鞣软环节。经过整理，革就具有弹性、丰满、柔软、延展、抗水、透气及吸湿等性能，粒面细致平滑而清晰，色调、光泽均一而美观。（诸炳生《日用皮革制品：生产·选择·保养》，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，1987年，第13页）。古人未曾明了整个工艺过程中的物理、化学原理，但却凭经验准确掌握了有效工艺的应用过程。

〔7〕“引而信之”二句：据王引之校，这两句当置于上文“进而握之，欲其柔而滑也”之下，抄写者错乱于此。按，王说是。译文姑仍其旧。信，通“伸”，伸展，拉伸。

〔8〕取材正：裁取革片齐正。孙诒让曰：“谓革裁断之成札，腠理齐正而不邪绝。”

〔9〕“信之而枉”三句：枉，不直。缓，松弛。急，用力紧促，紧逼。

〔10〕以博为帴（jiǎn）：帴，狭窄。一说，王引之、段玉裁均以为是“浅”的通借字。孙诒让曰：“革札以广为贵，若有坼裂，则广者反成狭矣。”按，皮革拆裂了，必须拆开剪裁，则是把宽的革片当作狭窄的用了，反而造成浪费。

〔11〕序：均匀。郑《注》曰：“舒也，谓其革均也。”

〔12〕革信：信，通“伸”。郑《注》曰：“无缩缓。”按，伸，据《广雅·释诂》，有展、直义，谓皮革伸展平直；皮革伸展平直，说明其没有伸缩变形，故曰“无缩缓”。

〔13〕“察其线而藏”二句：甐（lìn），损坏，破敝。此谓损坏皮革中的缝线。郑《注》曰：“缝缕没藏于韦革中，则虽敝，缕不伤也。”

【翻译】

鲍人揉治皮革的事，从远处整体看那皮革，要求它颜色像茅、芦开的花那样洁白；走到近处用手去握捏，要求它要使人感觉很柔软而顺滑；把它紧紧卷起来，要求皮面齐正而两边不歪斜旁出；看看皮革上两张皮革压边缝合处，要求它又浅又窄；细看那缝合处的针脚线，要求它隐藏而不外露。皮革要求它颜色要像茅、芦开的花那样洁白、富有弹性，洗涤时就要很快捷，渗进鞣料，而不使入水时间过长，那样就会很坚韧；要使皮革柔滑、润泽而涂上一层厚厚的油脂，那样就会很柔软；拉伸而展开的皮革，要求它皮面很平直。伸展开以后皮面很平直，那就说明所裁取革材的纹理很齐正；伸展开以后皮革歪斜而不平直，那就必定因为拉伸时用力一边松缓、一边紧促。如果拉伸皮革时用力一边松缓、一边紧促，等到使用皮革的时候，必定会从紧促的部位先发生断裂。如果从紧促的部位先发生断裂，而不得不剪除，那就是把宽阔的皮革当作狭窄的皮条来使用了，反而造成浪费。将皮革卷紧而皮面不歪斜，就说明其厚薄均匀；看到皮革的压边缝合处又浅又窄，皮革就不易伸缩变形；细看到皮革上的针脚缝线隐藏而不外露，那么皮革即使用坏了缝线也不会有损伤。